從我有記憶初始,就生活在寂靜的無聲世界裡。直到外婆帶我到啟聰學校上學,我才明白這個世界不是無聲,而是我聽不見。

學校裡,學手語的第一堂課,是先認識自己的十根手指,接著循序漸進比出一個個的意思。上過音樂課後,突然覺得老師的手指像五線譜,而打出的手語像跳動的音符。每個人打出的手語,就像一首首動人的交響曲,在教室裡共鳴、溝通、分享。這時我就像破蛹而出的蝴蝶,原本晦暗不明的世界,隨著視野的開闊,變成了花花世界。這一刻,我等了很久、很久。   當然,除了學手語,還要會讀脣語。看著老師的嘴脣,依樣畫葫蘆的發出聲音,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發出了什麼音,因為聽不到,在我們的世界裡,抹去聲音發出的音,即使加上四聲,音調還是平的。例如:我的名字王曉書,就常常被叫成「王小豬」。   聽障者說話跟一般聽人的差別,在於一個用「手指」說話,一個用「嘴巴」說話。我學會手語後,在家人的鼓勵下,每天努力學習脣語及寫日記,熟悉一般人的說話方式。後來進入一般大學,開始用口語跟同學溝通,很辛苦又很累,因為每個人的講話速度、口型都不盡相同。這就好像「吃角子老虎機」一樣,一開啟,畫面不斷的跑,停住後,也不見得就抓到了你要的畫面。所以,有時要從上下文判斷對方的語意,有時還要憑運氣看看是否抓到了重點。因此,練就了我的好眼力跟判斷力,久而久之,口語變成了我跟聽人世界的潤滑劑。   在放掉手語的那時刻,本以為這輩子應該不會再用手語了,沒想到十多年後,我竟然成為手語主播,也面臨了諸多挑戰。首先,是我的手語不熟練,再加上打不出新聞上的專有名詞。我只能將語句分解,再用最簡單的手語方式,解釋給聽障朋友知道。還好,我慢慢的恢復了手語記憶,也漸漸上了軌道。   我一直很慶幸手語、口語直到現在我都能得心應手。手語並不是殘障語言,如同外國語,它就是另一種語言。而勝過其他語言的是,它的一個手勢就是一種美妙的音符,所謂「無聲勝有聲」,滿嘴的甜言蜜語,倒不如一個「我愛你」的手勢,更能夠傳達你的心意。